【制服青春】恋爱设计学全章节阅读完整版资源免费 明姝陆致小说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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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服青春】恋爱设计学全章节阅读完整版资源免费 明姝陆致小说全文

作者:admin浏览数:2020-05-14 08:55:19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纱流泻在地板上,亮堂堂的,像是开了一地的霜花。他对着月光,静静地发着呆。良久,他转身,走出这间她住过的房间,将门轻轻关上,将满室的月光锁在房间里,也锁住了那令他窒息的熟悉的气息。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开过那个房间的门。
他开始更加疯狂地加班,变本加厉地透支着精力。从前他就是个加班狂,而现在,他变得如同钢筋铁骨一般的机器人,吝惜任何时间的休息。
只有这样,他回到家的时候,才会倒头就睡去,再不会有时间去想别的。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态势,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劝。不过好在,圣诞上新产品终于如期上市。从各大线***验店以及官网平台下的订单数量来看,这场翻身仗,他们再一次打赢了。
而阮氏珠宝,除了发布会上露面的五组首饰,其他后续推出的,再也没有跟M.U一样的产品了。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抄袭的作品中竟然有陆致作废了的五组设计。
媒体争相报道两家在类似元素之下创造的珠宝,推波助澜将M.U鲜活的创造力再一次推高至公众的口碑榜首。
庆功宴上,有人小声奇怪为何阮氏只抄袭了五组首饰,为了置M.U于死地,他们本该将此前的十组新品一件不落地抄袭全集。现在这样抄一半自创一半,反而破坏了作品整体的连贯性,降低了可卖点。只有他知道,另外一半也是抄的,只不过抄的是他的废弃作品。
陆致恍若未闻,他喝得酩酊大醉。很奇怪,他明明酒量很好,却醉得那么容易,这天他甚至还没那时候跟明姝比赛玩游戏时候喝得多。
醉酒的状态真的很不***,轻飘飘,晕乎乎的,像踩在云端。
半夜,他酒醒了大半,开始觉得口渴。他起身,去厨房倒水,喝了水却觉得,自己好像越发清醒。他试图让自己再次入睡,但是闭上眼,就是明姝的脸。
这些日子他刻意压制的念头,再一次在这个夜晚,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他想不通,她如果作为阮路坚安插的眼线,以她的智商,在那一场粉丝引爆的危机之中,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毁掉M.U,而完全不必曲线迂回地搞什么苦肉计。他也实在想不通,作为看过全集版十组圣诞新品设计图的她,有什么必要只给阮路坚提供一部分而瞒下另一部分。虽然她承认下所有罪名,但这些矛盾的点,始终在他心头挥散不去,逐渐发酵。
思绪纷乱,再睡已是奢想。他干脆起身去到书房,准备开始工作。
但是书房也有她的影子。
他记得她第一次违规进这书房,自己还发了一通脾气,甚至不小心令她受了伤。那本令他发怒的导火索杂志,此刻依旧静静地躺在原来的位置。陆致打开它,这本杂志,从少年时代起,他就翻阅过无数遍。
曾经他每一次翻阅,都觉得愤怒和无力。愤怒于父亲遭受的污名,无力于自己无法找到真相。所以那一天当明姝翻开它的时候,他失控了。他伤了她,但向来高傲的他从来不习惯低头认错,他只是偷偷地将祛疤的药瓶放在了她门口。
他当时虽然在厨房忙碌,但是耳朵却格外关注她的动向。他看到她脸上挂着平常的笑容跟他打招呼说早安,前一天的不快被她轻松平常地盖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对她很不好。面对他的冷脸,她似乎从来没有退缩过。及至后来他想补偿,想靠近她,可是她却往后退缩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
他想起了那个晚上未完的吻。如果她真的是阮路坚的人,她最乐于见到的,难道不是自己对她沉沦对她无法自拔?为什么她反而退却了?
陆致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输不起的小男生,反反复复沉沦在这样的念头里。或许其实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他罢了,接近他,帮助他,忍受他的坏脾气,一切都只不过是她为了完成一个骗局而已。
他这样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翻到她曾经翻过的那一页杂志。当看到内页上的血迹时,他愣了一下。他知道她当时流血了,但是看到这样触目惊心地滴落在杂志内页上留下痕迹,却又是另一种视觉冲击了。
他的手指缓缓抚摸过那些血迹,然后,他的手指一顿,他在那几滴血迹中发现了别的,是混杂着她的血迹的她的泪痕。有一滴正好滴落在照片里李为康的脸上,被泛黄的纸面氤氲开。
她为什么哭?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她反常的坚持和执拗,换作平时,她最是会看菜下碟察言观色,但是那天,她似乎毫无心思跟自己周旋,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忽然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冲进他的脑海,震得他心头发颤。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顾烷的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老大?”
“此前我让你详细调查李为康背景,你查到的结果呢?”
顾烷有些奇怪,调查结果之前他就跟他汇报过,为何在深夜重新问起。奇怪归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李为康的学术背景以及家庭背景我都深入调查过,尤其是你特别叮嘱的寻找李为康家人的事情,资料上显示,李为康妻子身体不好,在他过世之后就随他而去了,并且两人没有留下儿女。”
一切都毫无破绽。
陆致揉揉眉心,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片段,闪现的速度太快、太短暂,他一条也没能抓住。
他沉吟:“把当时你查的资料再发一份到我邮箱。”
“现在?”
“立刻,马上。”
顾烷的办事效率很高,几乎是挂断电话的下一刻,陆致的手机就收到了新邮件的提示音。
资料的内容很多,是这两年来让顾烷陆续搜集而来的。原本是想通过调查找到李为康的家人从而了解当年事件的真相,但是一年前调查结果显示夫妻两个都已经过世,且没有留下儿女,线索便就此断了,他便没有再让顾烷继续追查下去。
陆致在电脑上一页一页翻找信息,视线忽然在某一处停滞住。
明歌:李为康妻子,因为身体原因在李为康过世两个月之后病故。年轻时是海洋大学外聘的海水珍珠养殖专家,曾成功培育出稀有的银灰色海水珍珠和海螺珍珠。后因身体原因办理病退,休养在家,与李为康结婚七年未有所出。
李为康的妻子……竟然姓明?明姓并不常见,他不相信这会是个巧合。
那么,明姝,究竟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南山墓园。
山风凛冽,吹拂得远处松涛阵阵,像是有人在呜咽哭泣。明姝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错觉,隔着几米远的墓碑前,一个女孩儿正哭得伤心,旁边一个男孩在安慰。
大抵世界上所有的悲伤都是相似的。
明姝看着墓碑上年轻的男人和女人的照片,眨了眨眼睛,有些酸涩,却还是没有到掉眼泪的程度。
她常常想,自己大概真的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从出事到现在,十年了啊,她竟然没有怎么哭过。从李为康出事的那一天起,她就逼迫自己抗拒接受这个事实,就好像只要她不接受,他就没有离开一样。
印象中唯一一次哭泣,是在母亲过世之前,她拉着自己的手说:“以后,我们阿姝就只剩一个人了啊。”
“你呢?”她问。
“妈妈要跟着他走了。”
常年的病痛早已掏空了她的身体,而李为康的过世给了她最后致命的一击。
那种漫天漫地的孤独感逐渐唤醒了她四肢百骸的痛楚,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李为康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爱着她们。
她疼得几乎弯了腰,她第一次那样失控地伏在母亲膝头哭泣:“他是个大骗子!他明明说过会回来陪我们过生日的!我还有生日礼物要送给他的,可是他再也看不到、再也听不到了。”
母亲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她没问她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她洞悉一切的温柔包裹着她无处安放的悲伤:“那每年他生日的时候,阿姝给他补送礼物,好吗?”
明姝靠着墓碑坐下,她的头抵在冰凉的石头上面,山风将她的声音吹得破碎:“生日快乐,爸爸。”
“那一天我幻想过很多遍,你如果听到我这么叫你,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可是,你却失约了,你没能回来。真遗憾啊,这份生日礼物你没能收到。”
明姝不是李为康亲生的。
五岁之前,明姝的记忆很模糊。但纵然那时候懵懂无知,对生父也毫无印象,对于母亲新领到自己跟前这个男人,她还是知道的,他并不是自己的爸爸。
所以当母亲让她叫眼前这个男人爸爸的时候,她拒绝了:“他不是我爸爸。”
母亲神色黯然,年轻的男人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他蹲下身,以便她的视线能够对视他的。他送给她玩具和糖果,真烦恼,恰好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接还是不接,五岁的明姝就面临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考验。
还是不接吧,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收买的那种无知小女孩。
李为康一点也不恼,而是说:“待会儿叔叔把玩具和糖果送到我们小公主房间里去。”
明姝噘着嘴:“我不要。”
李为康轻轻笑起来:“是,你不要,是我非要给你的。给我这个荣幸,好吗?”
明姝没法再拒绝了。
但是,原则还是要坚持到底的。她仰着头,认真地说:“就算这样子,你也不是我爸爸。”
“你这孩子……”明歌微皱着眉头训斥。
“没事,没事。”李为康帮她解围,而后摸摸她的头,“你不想叫也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叫的时候再叫。就当这是我们的约定,好吗?”
这个约定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吃亏,明姝点了点头,而后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李为康笑着回答:“我的小公主,我会永远保护你和妈妈。”
接下来的七年,李为康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他的承诺,因为母亲身体的缘故,他们没有再要孩子。李为康说:“我等着我们小公主真正接纳我的那天。”
因为明歌的病需要静养,李为康很少将母女俩公布到公众面前,大家只知道李教授伉俪情深,因为顾虑妻子的身体结婚七年没有要孩子,只有极少数知道底细的朋友知道他还有一个继女,时常调侃他是“女儿奴”。
李为康在学校里,是不苟言笑的专家级教授,对学术要求很严苛,又常常板着一张脸的样子,让他的学生心里犯怵。但是回到家的李为康,对明姝可以说是极尽纵容。他纵容着她的一切。有时候犯了错误,连一向温柔的妈妈都会红脸,但是李为康似乎永远没有脾气,他会偷偷地对她说:“我们不告诉妈妈。”
明姝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夜里烧得糊涂,退烧药怎么都退不下去,她小小的脸烧得通红,连嘴上都是水泡。李为康安慰着身体不好的妻子,催着她去休息。那一天他彻夜未眠,一直守着她。
等明姝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李为康憔悴又担忧的脸,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烧总算退了。”
明姝对亲生父亲的印象太淡了,几乎等于没有。那个时候,她想,父亲的样子,应该就是李为康的样子吧。
想喊他“爸爸”的冲动来得突然,但是病后初愈嗓子眼割裂般的疼痛令她无法发声。
她想,等下次吧,总会有机会的。
但是,命运如此残忍,她再也没有机会喊出那一声称呼,而他,也再也听不到了。
远处寒山苍茫,冬季的风裹着枯黄的落叶翻卷着,吹乱了明姝的发,也吹得她鬓边的发迷住了眼睛,看不清她哭没哭。
宋征远远地站在后面,并没有上前,他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独处。
片刻之后,明姝从山上下来,看到斜倚着一棵松树的宋征,脚边丢了一堆烟头。
她敲敲一旁“严禁烟火”的标志牌,抬眸看他:“小心山火啊。你可是公众人物,不要被狗仔又抓住了痛脚。”
宋征满不在乎地踢了踢脚边的烟头:“我倒宁愿我不是什么公众人物。”
“嗯?”
又一阵山风吹来,擦过云杉高大的树梢,声声萧瑟。宋征看她冻得缩了一下肩膀,垂眸,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围到她的脖子上。见她仍然疑惑地等着自己的下半句,他将自己的话补足:“那样,我想干什么的时候就不用有所顾忌了。比如,追你这件事。”
明姝似乎没防备他说这样的话,怔了一怔,而后将脸埋进了围巾里。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有一些尴尬。
他看着明姝又困扰又愧疚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不忍心在这个当口再给她心头添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徒劳地补充:“再比如,追别的小姑娘,每每都被爆上热搜,好没意思。”
明姝的眼睛里是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忽然忍不住想,当她面对陆致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但什么样的反应都无所谓了,最终的结果是,她离开了M.U,离开了陆致,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就够了。
“下一步的打算,想好了吗?”他问。
明姝的眼中退去了软弱,取而代之的是运筹帷幄的坚定:“既然真相在阮松那里,那么,我就去阮氏寻找答案。”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头,陆致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从十一楼俯瞰地上蚂蚁一般川行的车流和人流,听着顾烷最新调查得来的结果,手指轻扣桌面,声音微沉:“你是说,李为康的妻子在嫁给他之前,就有一个女儿?”
“是的。因为李为康将家庭保护得很好,所以极少有人知道这事。我之前调查的时候也疏忽了,只以为他结婚之后没有孩子,没有深入调查他妻子的身份。而且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在我此前调查那件事的时候,有另一股力量,跟我们追寻着相同的线索而来?”
陆致抬眸,点点头:“当年学术造假的罪魁祸首,我一直笃定就是李为康,我父亲,只是被蒙在鼓里牵连其中。但是我们在调查中发现,那股力量也同样在翻找真相而不是试图掩埋。”
他沉吟着,看着阿丸,“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场看似罗生门的事件里,或许李为康和我父亲都没有说过谎,都是受害者?”
如果是这样,那么对于明姝的出现,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了查清养父所受的冤屈,她潜伏到了自己的身边,想要还原当年的真相。
那么,她的离开,是因为查到了什么吗?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儿子,连他也对当年的真相一无所知,她又是查到了什么呢?
顾烷显然还不能完全接受这样的解释:“如果她认为是你父亲一手导致了李为康的悲剧,那完全不能排除她想毁掉M.U的企图。”
“如果她想毁掉M.U,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必出现,只要任由我们原珠断供,M.U活得就不会长久;如果她想毁掉M.U,那一次M.U被粉丝攻击,她只要袖手旁边甚至推波助澜,M.U也撑不下去;如果她想毁掉M.U,看过圣诞新品所有设计图的她为什么只泄露了部分作品?”
面对陆致一句一句的疑惑,顾烷显然没法解释,他只是觉得:“你这是心里认定她无罪,所以得出的无罪推论。”
“我只是觉得,疑罪应该从无。”
“你这明显就是偏心的推论。”顾烷小声说。
陆致没听清,问:“什么?”
顾烷张了张口,又摇了摇头,不敢再捋虎须。
这时候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陆致抬头,看到阮亦念温柔的笑脸。
“来给你这个工作狂送下午茶点了。”她抬起手中提着的糕点和咖啡,又对顾烷说,“大家人手一份,你的那份我给林小黛了。”
顾烷很识趣地出去了。
阮亦念将茶点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桌上,笑着看着他:“恭喜你啊,圣诞上新季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M.U再次成为业内讨论的标杆。”
陆致抿了一口咖啡:“只是歪打正着,没想到在消费者那里效果那么好。”
“现在各大线***验店和官网上来的订单很多吧?”
“嗯,挺多的。”
阮亦念看了一眼他,声音轻柔:“那陆大设计师可以帮我个忙吗?”
陆致抬头看她:“什么忙?”
她轻轻咬了咬唇,眼圈微红,像是有些委屈:“三天以后是我爸的寿辰,我哥说要在宴会上将我介绍给他一个朋友,沈随。”
这个名字令陆致怔了怔,在以阮路坚为首的一众纨绔子弟之中,沈随浪荡的花名算是首屈一指的。
“你知道的,沈随这个人一向浑蛋,我,我不喜欢他。陆致,你帮帮我,好吗?”
沈随的确是不靠谱的,陆致叹了一口气:“你父亲也同意吗?”
阮亦念转头,侧脸哀伤而又绝望:“你知道的,阮氏一年不如一年,我那些叔叔伯伯又个个是草包,只知道吃空饷的,阮氏靠我父亲一个人撑着越来越艰难,沈随虽然混账,但是架不住他投了一个好胎。为了阮氏,所有东西在我父亲眼里,都是可以牺牲的。”
见陆致没有说话,她又解释:“你那天跟我说过的话,我明白的。我并不是想找机会缠着你,我只是,我只是没有办法了……”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带了哽咽。
陆致沉默了片刻,而后说:“好,我帮你。”
阮松的六十寿诞办得极为隆重,宴席放在本城最大的度假山庄,几乎商业圈子里称得上名号的,他都邀请了,甚至连娱乐圈也来了不少人。
陆致停了车,带着顾烷从停车场出来,绕过繁茂的灌木花园和门口奢华的音乐喷泉,准备进宴会厅的时候,视线辗转间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他顿了顿,几乎是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然而追了几步,那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里。顾烷追上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昏黄的灯影之下,树影婆娑,风声飒飒,一个人也没有。他有些奇怪地喊住他:“老大,怎么了?”
陆致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宴会厅内,眼看得宴会已经开始了半个多小时,陆致还没有到,阮亦念坐在角落里,手指紧握,频频望向门口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有侍应生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阮小姐,阮少爷请你过去。”她朝着侍者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远远地见到阮路坚正同沈随寒暄着,视线偶尔地落到自己这边,阮亦念忍不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她低着头,咬着唇,没有回应侍应生,也不打算走过去,两方就这样僵持着。
然而阮路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他带着沈随过来,站定在她面前。
“我这个妹妹,小家子气惯了,脾气也难免小性子了点,你多见谅。”阮路坚笑着对沈随笑道。
沈随也笑了起来:“不要这么说,你妹妹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妹妹。”
说着,他举着手中的酒杯遥遥向阮亦念一抬:“你说是吧?亦念小姐。”
得益于优良的基因,沈随算是世家子弟里长得十分不赖的一位,他这样笑起来,更显得眉目风流倜傥。但阮亦念只要一想到他混账的风流债,就觉得浑身都不***。
况且此刻,他的目光像舌头一样***舐过她身体的每一寸,更让她觉得心里不安。
忽然,视线中出现了陆致的身影,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连忙起身迎过去。
陆致看着她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的神情,说道:“抱歉,来晚了。”
她摇了摇头:“不会。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阮亦念说着朝阮路坚那边望过去:“他们已经在那里了。”
沈随见到陆致,大方地伸出手同陆致相握:“陆大设计师,久仰。”
陆致礼貌地笑笑:“沈总,彼此彼此。”
沈随眼中看不出情绪:“M.U线***验店进驻尚恒百货,我舅舅可是对你这个青年才俊赞不绝口。”
沈随的舅舅,便是尚恒集团的董事长,连岳明。
而阮路坚在见到陆致的一刻起,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在圣诞上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作为老牌龙头强企的阮氏输给了后起之秀的新军M.U,实在是近来商业营销号最爱探讨的题材之一,也难免将年龄相仿的他与陆致做了对比。
阮路坚捏紧了酒杯,这一次,他甚至动用了手中的王牌,依然没能将M.U按死在地上,他心中的不甘如杂草一般疯长。
他难道就真的不如陆致吗?连父亲也骂自己无能。
他的视线落到门口,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没关系,他不会轻易认输,因为他的手中,还捏着最重要的王牌。
宴会厅大门,明姝正姗姗而来。
陆致顺着阮路坚的视线望过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明姝。自从她离开,他已经近一个月没有见过她。他很少见到明姝这样打扮,妩媚的卷发,明黄色的抹胸礼服,腰侧开口,露出她纤细的腰肢,这样子的明姝,犹如艳丽的大丽菊,在灯光下绚烂绽放。她的长相本就明艳,这样子的装扮更显得人都在发光。
连一旁的顾烷都看蒙了,他打从一开始就因为她的美貌而对她生疑,实在是怪不得他啊。美得这样具有侵略性,人非圣人,难免以貌取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
明姝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只自顾自坐到角落里去吃东西。她的口味还是没有变,喜欢吃水果蛋糕,陆致看到她已经悄悄地吃好几个了。
阮路坚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他站到主持台上,对着话筒说:“感谢今晚各位莅临家父六十岁寿宴,借着今天的机会,我想跟在座各位同人分享两个好消息。”
他如蛇一般冰冷的视线看了一眼阮亦念,阮亦念被看得头皮发麻,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开口:“第一件事,就是我的妹妹,和沈家公子沈随……”
然后阮路坚就被打断了,阮亦念的声音响了起来:“在此之前,我也有件事宣布,其实一直以来,我心里都住着一个人。”
阮亦念的声音向来是软软柔柔的,但是今晚,她的声音里满是坚定。或许,她本就不是如她外表一般娇弱。
人群开始窸窸窣窣地小声讨论起来。
阮亦念没说那人是谁,但是只要是现场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非常难得地,对于阮亦念对计划的突然破坏,阮路坚竟然没有生气。他的视线再次落到了那个在角落里静静吃着水果蛋糕的人,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倒是沈随沈公子,他的视线落到阮亦念抓着陆致衣袖的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却掷地有声:“阮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被当面甩了面子的当事人,他虽没有表现得气急败坏,但阮路坚也不得不安抚他一下。
而陆致,在看到明姝的身影往宴会厅门外的花园走去时,身体也完全不受控制地跟了过去,完全没有管身边阮亦念会是怎样的处境。
“明姝。”他在玻璃花房里叫住了她。
明姝停住,转过身,脸上完全是淡漠的神情:“陆大设计师,好久不见。”
陆致顿了一顿,而后开口:“我跟阮亦念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姝极轻极淡地扫了他一眼,得体而又礼貌地笑了笑:“你们怎么样,似乎,陆大设计师并没有要向我解释的必要。”
陆致看着跟一个月以前判若两人的明姝,皱了皱眉:“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份,她养父的身份,他都已经知道,他想告诉她,从此以后,他愿意陪着她一起找寻真相。
可是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身后响起了阮路坚微凉的嗓音:“不知道陆大设计师叫住我们阮氏新上任的原珠供应合作商,是有什么指教?”
陆致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明姝,仿佛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问。
“看来陆大设计师记性不太好,我刚刚不是在宴席上宣布过了吗,今天有两件喜讯要宣布。虽说被舍妹搅乱了一桩,但另一桩,我倒是很满意。”阮路坚得意地说着。
他的确是很满意,这张王牌打出来的时候,把陆致炸成这样的效果,他真的很满意。
然而陆致依然在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
明姝仰着头,看着他:“如你所见,我就是阮氏的人,现在我功成身退,回到阮氏,阮少爷兑现当初给我的条件,不是很正常?”
陆致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你不必故意这样气我,你不是那样的人……”
明姝冷冷地打断了他:“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陆致沉默地看着她,自嘲地勾了勾唇,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看着陆致离去的背影,阮路坚嘲弄地开口问明姝:“这么绝情?”
明姝做出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阮少爷你也忘了吗?我本就是你放在他身边的棋子罢了。”
月光之下,阮路坚看着这双眼睛,微微上挑的眼尾,今晚涂了橘色的眼影,逐渐与记忆中另一双眸子重叠。他一时有些失神。
“阮少爷。”
被一声呼唤唤回了神志。那个人不会这么叫他,那个人只会连名带姓地叫他,全然没有畏惧过他这个阮氏二世祖的名头。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那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月光皎皎,树影婆娑,夜色是最好的掩饰,掩住了每个人各异的底色。
陆致早已离开,阮亦念怔怔地坐在花园里,看着月亮从云层里出来又钻***。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没回头。
“妹妹,那就是你所谓的拒绝沈随的理由?看起来人家的心压根不在你身上啊。”阮路坚的口气里满是嘲讽。
“他的心在不在我身上没关系,只是不知道哥哥的心,是在谁身上?”
阮路坚忽然觉得恼怒,那个人,是深埋在他心底不能碰触的刺,一碰就疼得他呼吸困难。
“我的事你少管。说起来,我实在很好奇,如果你的心上人知道,背后捅了他刀子的人是谁,你猜他会怎么样?”
阮亦念警惕起来:“你想怎么样?”
“别紧张呀我的妹妹,这件事说出来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况且,虽然结果不如预料,但你到底还是为阮氏立了一件功劳。”
阮亦念的心头在滴血,如果可以,她从来不想要这件功劳。
“我只是想提醒你,明姝那个人,不简单。虽然M.U及时更改了所有产品,但是仍然没法证明她提供的那几张设计图是真的。”
“那么反推一下,你提供的那五组,也同样不能证明是真的。”阮路坚靠近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你将她赶出了M.U,也想将她赶出阮氏吧?啧啧,女人的嫉妒,真是毒药。”
阮亦念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头去,她扭过头,没有再说话。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人生艰难,很多东西,想要,就必须得靠自己去一一争取。与世无争自有无数人排着队奉上一切的,那不是她该有的命运。
春节前夕,阮氏发布了一条消息,正式宣布宋征成为阮氏珠宝代言人。与此同时,一条宋征拍摄广告的花絮在粉丝之中热传,而视频一角,一闪而过的身影分明是明姝。
犹如福尔摩斯附身一般的粉丝们再一次查到了明姝跳槽去了阮氏,众粉丝哀号:“为什么这个女人阴魂不散缠着我们爱豆?”
而出门帮忙搬运拍摄器材的顾烷自外面回来之后,划过心底的哀号也是同样一句:为什么这个女人也在这个拍摄场地?
M.U新签的代言人是新晋的小花张迎影,因演技好被奉为娱乐圈未来的希望,而其粉丝团体也恰好是M.U的目标受众,因此陆致拍板将她签了下来。
陆致此时正在摄影机前查看拍摄效果,见到一副做贼心虚模样的顾烷,淡淡地问:“怎么了?”
顾烷看着近来发疯一样加班,脸瘦得几乎凹***的陆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把那个女人在隔壁摄影棚的事情告诉他。
“没,没怎么。”该死,舌头为什么打结了?
陆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此时摄影棚门口一阵喧闹,陆致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顾烷正想着怎么圆过去,林小黛从外面拿了合作商的衣服过来,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发牢***:“隔壁摄影棚宋征的粉丝是疯了吗?”
陆致的眼皮轻掩,而后再抬眉:“隔壁是阮氏珠宝在拍广告?”
“啊,嗯。”
顾烷白了她一眼,多什么嘴!
林小黛看着顾烷射过来的视线,莫名其妙。
她说错话了吗?
可是看老大也没什么不对劲啊。
陆致仿佛是对这条信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重新投入了工作。
顾烷松了一口气。
此时,阮亦念手上提着一大袋星巴克的咖啡当外卖员送进了拍摄现场,一边软软笑着招呼大家,表示这是犒劳大家辛苦了一天的下午茶。
自从宴会回来之后,阮亦念就经常出现在工作室,虽然以前也常来,但是最近来的频率越发地频繁了,尤其是这几天的拍摄,她基本上天天会来。
此时刚好是在拍摄间隙,大家蜂拥着上来,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下午茶。有不明真相的摄影师冲着陆致打趣道:“女朋友真体贴。”
阮亦念的脸红了红,陆致看一眼,淡淡地解释:“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制服青春】恋爱设计学全文阅读

摄影师尴尬地看了阮亦念一眼,识趣地走到一边去了。阮亦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趁着拍摄间隙,陆致走到摄影棚外,示意阮亦念跟上,显然是有话要说。摄影棚外面种着一丛竹林,长年青翠,丛林之下的小径,幽深且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阮亦念看着陆致的侧影,心里一片哀痛,她有种预感,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推开自己了。
陆致转过头来看着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良久,他开口:“你是个好姑娘,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阮亦念咬着唇,问道:“是因为明姝吗?”
陆致愣了一愣,没回答。
阮亦念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她觉得似乎有一把火在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那样对你,你还忘不了她吗?圣诞新品设计的泄露差点要将M.U陷入死地,你难道还打算原谅她吗?她根本就是我哥的人,你难道还对她心存幻想吗?”
陆致的眼皮轻掀,忽然用一种极锐利的眼神盯着她:“圣诞新品设计图泄露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阮亦念的唇忽然变得惨白:“你在怀疑我?我只是无意间听到你手底下有人说的。”
陆致认真地看着她,仿佛想看出什么来。
设计图泄露的事情,他特意嘱咐过,不许外传,那一刻闪电一般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陆致脸上看不出分毫情绪,他接着很平淡地问:“你听谁说的?”
阮亦念睫毛微颤,像是要滚下泪来:“你竟然不相信我。我如果要害你,我以前何苦跟我哥作对,将自己陷于艰难困境?”
陆致揉揉眉心:“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看起来像是相信了她的话,又好像没有,阮亦念有点不确定。但是到底,他没有再问下去。
远处摄影棚大门口,林小黛遥遥地喊着陆致,似乎是需要他过去确认拍摄图。
陆致没再说什么,转身过去了。
身后的阮亦念,像是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陆致走到摄影棚大门口,正遇上工人从里面将器材搬运出来,在被高大器材掩映的门内,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熟悉的嗓音,正指挥着工人们不要磕碰着儿门框。
陆致靠在大门之外,随着工人的行进,熟悉的那张脸逐渐出现在了视野之内,先是头发,然后是饱满光洁的额头,再是那双狭长的眼尾天然带着上翘的狐狸眼,再往下是流畅的山根和秀气的鼻子,还有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说真话什么时候在说假话的嘴巴。
陆致怀疑她瘦了。
虽然这个怀疑其实毫无根据,因为她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宽大的衣服盖住了她的身体,胖瘦根本毫无参考根据。
正失神的时候,一架摄影灯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
伴随着周边工人的叫声,陆致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快于理智拉住她往旁边一闪。
因为惯性冲击,她的头重重地磕在他的胸膛上,而他的手,正揽住她的腰。
那件宽大的羽绒服果然都只是纸老虎,他终于能够确认,她的确是瘦了。
“谢谢。”明姝很快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不客气。”他回。
有个身影从摄影棚里很快冲出来,将明姝拉了过去,浑身上下看了一遍:“没受伤吧?”
明姝摇了摇头。
宋征站到陆致跟前,冲他点了点头算是致谢:“谢谢陆设计师救了她。”
陆致扯了个笑:“似乎轮不到你替她来谢。”
宋征拉住明姝的手,冲他挑衅地扬了扬眉:“我认为我暂时还是有资格的。”
陆致的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对着明姝说:“原来如此,我此前一直想不通阮路坚有什么能耐能够叫动他来凑那个局,原来他是为了你。你还真是会利用资源。”
此前阮氏几次向宋征抛出过合作的橄榄枝,他都没有接。此番明姝一到了阮氏,就促成了这项大合作,真是不叫人佩服不行。
“只是,你不怕重蹈覆辙?”他看着宋征,上一次绯闻带来的风暴,还历历在目。
宋征拉紧了她的手:“这一次,我会好好保护她。”
明姝自始至终没有同他再说什么话。
他现在在她眼里,看来是跟个空气没什么两样了。
也对,她的计划已经完成了,根本没必要跟自己周旋了。
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明姝和宋征离开之后,一旁作为目睹了全过程的林小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呃,那个老大,天涯何处无芳草……”
话没说完就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致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转身往里走。林小黛鹌鹑一样跟着他***后面。
谁知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住了,林小黛毫无防备,鼻子重重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然后她就听到陆致低沉的问话:“那天你来给我送设计稿,半路上遇上的亦念吗?”
林小黛揉揉鼻头:“对啊,那天车不好打,亦念小姐正好路过,就把我捎过来了。”
“那设计稿,她看到了多少?”
“啊?”林小黛有点蒙,歪着头回忆,“她应该看不到,我一直拿在手里。”
“一直?”
“嗯……也不算,中途我有点渴了下车去买水了,把东西放在车上。不过我很快回来了。”林小黛小心看着他的样子,“老大,你是在怀疑……”
“怎么可能啦,才五分钟时间不到!”林小黛讪讪地笑起来。
陆致喃喃重复着她的话:“是啊,才五分钟不到。”
什么意思?是觉得可能还是不可能?
陆致没有给出最终答案。
林小黛觉得自己像是看一本推理小说资源看到最后结果最后一页却被人撕掉了一般抓狂。
直到收工之后,她都是神思恍惚的。
顾烷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干吗,魂被勾走了?”
“阿丸,老大问我,设计图有没有给亦念小姐看过。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顾烷本来正帮着忙收拾器材,听到她的话,一盏补光灯“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他顾不得捡,按住林小黛的肩膀严肃地说:“你把事情详细说一遍。”
说完之后,林小黛再次陷入迷惑:“你说他是觉得五分钟时间,够,还是不够?”
“林小黛。”
“啊?”
“你别忘了,她自己也是一个设计师。”
“所以呢?”
“你真是个笨蛋。”
“什么啊,你是聪明蛋你来说。”
顾烷没再说,只是沉默着重新整理器材。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汹涌,他可能……真的冤枉人了……
第一个上线的广告效果非常不错,在各大平台的话题度和讨论度都达到了预期。虽然很快就被一周后阮氏发布的广告热度盖过去,但是,M.U该有的话题效果已经达到,也不算失败。毕竟阮氏旗下营销公司号称手握200个营销账号,这样的推广力自然是M.U所不能比的。
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假期,顾烷让大家都放松一下,做完手头的工作,等待放假。
林小黛却不知道是因为丢了什么东西,愣头愣脑地在工作室找了大半天。此时刚好保洁阿姨打扫完卫生准备提着一大袋垃圾往外走,林小黛拦住阿姨问是否有收拾过一份文件。阿姨哪知道什么文件不文件,回答说:“只要丢在垃圾篓里的,我都收拾了。”
林小黛自知跟她说不清楚,拉过垃圾袋就要翻找。阿姨看着快钻进垃圾袋里的林小黛,嘴巴里喃喃奇怪:“你们公司的女孩子怎么都喜欢钻进垃圾袋里找东西呢?”
林小黛随口问:“还有谁也这样吗?”
阿姨回答:“就是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说起来我最近好像都没见到她了,她不在这里做了吗?”
林小黛的脑子拐了个弯才反应过来,阿姨说的是明姝。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顾烷的身影就闪了过来,他的神情非常严肃,林小黛很少见过顾烷这样子,上一次见,还是在他揭发明姝是泄密者的时候。
只是现在,他严肃的神情里多了一分上回没有的焦灼:“那个姑娘当时在垃圾袋里找到了什么?”
阿姨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好像是几张揉成一团的废稿子。我看她先是坐在位置上苦恼了大半天,找到这几张纸的时候,还很开心的样子。”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顾烷艰难地转身,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了站在办公室门口沉默看着他们的陆致。
顾烷颓然地坐到了身后的位置上,对着陆致说:“对不起,好像是我真的搞错了。”
陆致幽深晦暗的眸中,似有汹潮涌动,他喑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不,是我的错。”
纵然嘴上说着相信,心里却还是没有全然相信,才会被她这蹩脚的谎言骗到。
可是明姝,你为什么要承认下你自己并没有做过的事情?
你的身上究竟还背负着什么样的秘密?
明姝接到私家侦探调查到的消息的时候,宋征正在巴黎出席一个活动。
明姝想了一下,给宋征发去了一条短信:私家侦探查到当年一家养珠户在嵊泗的一座小岛上,我现在立刻赶过去,勿念。
几乎是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明姝便接到了宋征的电话,宋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去。”
明姝制止了他,说道:“你的行程还有一周才能结束,况且你的身份太过显眼,如果跟我一同过去反而容易暴露。”
那头的宋征迟疑了一会儿,显然也是被这个理由堵住。随后他再度否决了她的决定:“总之你不能一个人去,你应该知道,当年的养珠户们对李叔叔有着多大的恨意,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明姝小心地安抚他:“放心吧,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查到我的身份,我会小心保护好自己。”
明姝没有空跟他多说,她查到,前往嵊泗那个小岛上的船票,一天只有两趟,早上九点一趟下午四点一趟。而现在已是下午两点,而从这个城市赶到嵊泗,最快也得需要一个多小时。现在赶过去,刚好可以搭上今天的最后一班船。
这样想着,她迅速挂了电话。
另一头,宋征对着挂断的电话,发了一会儿呆,随后他拨出了另外一串号码。
桌上的手机响起,陆致看到号码的一瞬,愣了一下。
他压下心底的意外,接了起来,然后就听到电话那端的人报了一个地址,而后说:“她现在要赶到这里去,我怕她有危险。”
陆致很快地反应过来:“好,我这就赶过去。”
“你不问我为什么?”
陆致似乎是笑了一下:“她的秘密太多,早已磨平了我的好奇心。况且,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解密,我喜欢自己去探寻那个谜底。”
宋征也笑了起来:“说这样的话,的确是陆大设计师一贯该有的风格。”
“比起这个,我至少解开了第一个谜团。”
“是什么?”
“就是那天在摄影棚,她又骗了我一次。”
宋征闻言,滞了一滞,而后自嘲地笑了起来,这样敏锐的心思,明姝能在他的手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成功实施骗局,几乎可以说只是因为他的纵容。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太过显眼,无法过去保护她,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但事实就是你不得不如此,不是吗?一方面你可以利用你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帮她设局,另一方面你却也不得不承担起你的身份为她带来的负面效应。”
明姝过于顺利的进程让他们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传说中的陆致,本就有着动物一般敏锐的直觉和锋利的爪,当他想要掠夺什么的时候,猎物根本无法抵抗。
“帮我好好保护她。”
“这样的话,不需要你来跟我说。”
同一时间,明姝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明姝姐,真正的泄密者已经查到了。”林小黛弱弱地问道,“你还能再回来吗?”
明姝此刻正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出了海,渔船上信号并不好,断断续续的。
海风将她的回答撕扯得破碎:“小黛,我不会再回来了。”
她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对她来说,这件事的结果,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嵊泗列岛,位于钱塘江与长江入海口汇合处,由于长江水的汇入,嵊泗的海并不是蔚蓝色的,而是带着泥浆的味道。
因为错过了四点钟那班船,陆致此刻是租着另外一艘渔休的渔船向着目的地而去的。
“年轻人,来旅游的吧?”头一回遇见如此财大气粗包了渔船的人,甲板上有船员跟他攀谈,“这个季节海水颜色不好看,你应该七八月份来,那时候海水才漂亮,不过也是在小潮的时候才有好景色,下次你来……”
陆致压根没心思听他说话,满脑子都是明姝,她到底知不知道,当年的受灾养殖户对李为康和陆秉昆这两个名字有多么痛恨!
她不是一向狡诈得像只狐狸吗?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陆致立在船头,冬日的海风刮着他的衣服,也刮在他的脸上。
看来不让这个丫头吃吃苦头她是不长记性!他这样愤愤地想。明姝被人群逼得一步步后退,觉得自己要完了。
这个靠海的小村子本就不大,现在又是傍晚收工的时候,大婶刚才那一嗓子喊过来不少村民。
大婶还在逼问:“你说你是记者?记者证呢?”
“你这么关心当年那件事,你跟李为康什么关系?”
“李为康”三个字像是某种魔咒一般,原本只是看热闹的村民眼中都露出一种凌厉的恨意。
一个男人走上前,厉声质问:“当年李为康害得我们几乎家破人亡,这个道貌岸然的学术败类,你是他什么人?”
不!他不是!不许你们这样污蔑他!
明姝被逼到角落,双手紧握成拳,倔强地跟这些满是恨意的眼神对峙。
她正要开口,身体就被一道力量拉入胸膛,她后背靠着他的胸膛,可以清晰地听到那把熟悉的嗓音透过胸腔的震动鼓入她的耳膜。
“不好意思,各位,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向来对这些奇闻逸事比较好奇。实在是很令人头疼,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他还状若无奈地揉了揉明姝的发顶。
这样逼真的宠溺,又兼了一副好皮囊,她都不用回头看他就知道,那双该死的比女人还漂亮的眼睛里此刻肯定满满是恳切的真诚。
这样的男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让人找不出理由不相信的。
人群终于散去,明姝将自己几近僵硬的身体从他胸膛里退出。
“呵?记者?几日不见,你随口撒谎胡诌的本领见长啊!”
明姝揉揉刚刚在推搡中弄疼的手腕,当没听到他满是讽刺的“夸奖”,只无比冷淡地丢给他四个字。
“谢了。再见。”
陆致侧身挡住她的去路,冷笑了一声:“看起来明小姐过河拆桥的本事也还是一如往昔,啊不对,或许我该称呼你,李小姐。”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他真该为眼前之人的淡定鼓一下掌啊,听到自己叫出她的真实名字,脸上竟然未见半分波澜。
“我一点也不奇怪陆总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毕竟陆总并不愚蠢。”明姝抬眼看他,眸中带笑。
但最后两个字实在说得满是讽刺。
“是吗?被你像耍猴一样耍得整个M.U工作室团团转,我可实在觉得我并不怎么聪明。”
明姝耸耸肩,满是敷衍的歉意:“抱歉,之前情非得已,只是想弄清一些事情。”
“弄清楚了吗?”
明姝摇了摇头,看着他,又点了点头:“虽然全部真相我还没查清,但是我至少已经清楚,你父亲,跟我父亲当年的死无关。”
“所以对我就像丢一块破抹布一样随手甩开了?”
明姝愣了愣:“什么?”
陆致却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而是忽然问了另一句不相干的话:“你不打算问问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姝确实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忍着没问。
陆致看着她,饶有兴致地抛出一句话:“宋征给我打电话了。”
明姝警惕地抬头:“他跟你说什么了?”
陆致轻轻地笑起来:“你觉得他会跟我说什么?”
明姝看着他的样子,心知自己差点落入他的圈套,她重新恢复淡淡的神情:“我男朋友只是太担心我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陆致觉得好笑:“你哪来的男朋友?”
“我跟我的男朋友青梅竹马,郎情妾意,有必要向你报备?”
“那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打电话向另一个对你心存不轨的男人求助又是什么操作?”
明姝咬了咬下唇,刻意忽略他话中的某个字眼:“我说过了,他只是因为太担心我。”
“在我来这里的路上,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你对设计图泄露一事丝毫不做解释。”
明姝始终冷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转头看着他。
陆致唇角勾起嘲讽的笑:“因为你根本无所谓。你或许,还正庆幸借此事件乘势离开M.U,连多余的借口都不必再想。”
陆致伸出手,状若亲昵地帮明姝整理被风吹乱的发,明姝知道,那只不过是做给不远处还在观察他们的村民看的。
正在此时,身后响起了一道轻轻的声音,像是生怕惊动了别人,声线压得低低的。
他们回过头,看到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那里。
“陆秉昆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陆致浑身一震,他和明姝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敌我还未分明,他们的身份,暂时还不方便暴露。
那妇女见他们迟疑着,便走上前来,站到陆致跟前:“你跟你的父亲长得很像。”
这个女人跟这个小渔村里其他的人都不太一样,在提起父亲的名字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遥远的怀想,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带着切骨的恨意。
“他是个好人。”她轻轻叹了口气。
见他们还是一副不敢轻易相信的样子,女人接着说道:“我的丈夫,姓季。当年,他因为相信陆先生和李教授,在珍珠蚌育苗上投入了全部的家当。可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故,几乎是一夜之间,珍珠蚌全部死亡。我们赔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债。我的丈夫想不开,喝药***了。我当时带着才五岁大的孩子,几乎是走投无路。是陆先生救了我。他说,他以他儿子的名义在银行开了户头,今后每一年会给我汇一笔生活费。我说不用,他一定坚持这么做。他说关于珍珠蚌育苗不明原因的大面积死亡的真相,他正在调查,等调查之后,他会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案。然而我没有等到真相,反而等来了他的死讯。”
那个女人抖抖索索地从贴身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陆致:“这么多年,每一年,他汇过来的钱我都存着。想着有一天,能够当面还给他。可惜我却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就当替你的父亲,收下这张卡吧。”
陆致将银行卡退回给那个女人:“不论真相如何,终归是我父亲主导了这个项目,他多少也要负一些责任。这些钱,是他对你们的补偿。”
“不,当年的补偿款,每一位受灾的养珠户都已领到。听说那些补偿款,是陆先生变卖了公司的资产筹集起来的,只是因为受灾太过严重,补偿的款项并不足以让养珠户填补亏空的窟窿,所以那些人才对陆先生和李教授恨之入骨。但我知道,陆先生一定已经是尽力了。”
说完,那个女人抹起了泪。
明姝向她递过去一只手帕:“季太太,擦擦眼泪。”
那个女人正要接过的时候,忽然背后响起了一道男生戒备的声音:“妈,你怎么了?”
听到这个声音,女人迅速地收敛神情,不着痕迹地擦干了眼泪,而后将手帕藏进了包里。
她身后的男孩很快跑上来,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他警惕地看着陆致和明姝:“你们是什么人?”
女人拉住这个男孩,笑着说道:“君泽,人家只是来岛上旅游的,迷路了,跟我问一下路。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说完,她就拉着那个男孩头也不回地走了。而那个男孩,被拉着走的途中,还不时地回头看向他们,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陆致看着他们的背影,沉吟道:“所以,当年我父亲说要调查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只要解开了这个谜团,一切真相都将大白。”
明姝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思绪落得很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感应到陆致看向自己的视线,她才回过神,冷淡疏离地跟他告别:“我走了。”
陆致却并没有那么好打发,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当初为查真相刻意接近我的时候,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现在发现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了,看我就像路边的野草一般,明姝,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那陆总想怎么样?”
是啊,他想怎么样?
刚才看到她的时候,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就让这丫头吃吃苦头,可是看到她站在人群中萧瑟又无助的背影,他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站出来撒了那个谎。
此刻,他看着她毫无悔意坦坦荡荡的眼神,忽然觉得暴怒。
“你擅自离岗一个月,你竟然问我想怎么样?”
明姝歪头看他:“我没记错的话,我已经跟你提交过辞职报告了。”
“我一天没批准,你就一天还是我的员工。”
这种蛮横霸道不讲道理的口气,还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
“那陆总就去劳动仲裁告我好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他的身影高大,将她整个笼在自己的身影里。
明姝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让她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
她稳稳压住心跳,不着痕迹地从他的包围圈里退出,而后抬眼认真地看着他,仿佛真的是无限困惑,问道:“工作室其他人员离职不见你这么耿耿于怀,为什么独独不放过我?”
陆致顿了顿,冷哼一声:“那是你欠我的。”
“如果陆总是对我此前的故意欺骗感到无法释怀,那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明姝说得真诚。
陆致唇角勾起恶劣的笑:“我不接受。”
“陆致,为什么?既然你这样讨厌我,我现在消失在你眼前,那不是正合你的意吗?”
他讨厌她吗?她是这样认为的?
海岸边晚霞漫天,温柔的霞彩落在明姝的脸上,镀出柔和的线条。
夕阳下,他看着她的脸,心里微微一动,他的唇动了动,一句话几乎呼之欲出。
“我……”
但他被打断了。
“陆致。”明姝看着他,问得笃定,“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面对这只狡猾又诡计多端的小狐狸,陆致很不想这么承认。
可是他的心啊,却并不跟随他的理智。
“你不要喜欢我。”
“什么?”
她向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因为我的心,比石头还硬啊。我最爱的只有自己,不会为任何人或事动心。你不要喜欢我,不要自讨苦吃。”
“理由果然很充分,但你好像忘了,我想干什么,你说了可不算。”
明姝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是啊,我怎么给忘了,你从来是霸道又唯我独尊的。或许你并不见得对我有多喜欢,只是不甘心被欺骗落了下风而已。不管你怎么想,我言尽于此,希望我们以后江湖不见。”
夕阳落尽了最后一丝余晖,夜幕四合,小渔村微弱的路灯下,他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晚风习习,吹动他的衣角。
良久,风中传来他叹息般的声音:“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我说过的,这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夜色中,他一双黑眸内乾坤无尽。
我在等你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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